原来我们先认识了身体
[ 2009-2-18 22:42:00 | By: tenyear ]

   唯娜的生活跟别人不同。    

   早上,没有很很特别的事情,比如参加葬礼或婚礼,她是不会起床的,直到中午。接着,别人吃中餐时,她吃她的早餐:面包、牛奶、黄瓜,永远的三样,倒不是喜欢吃,而是要想今天早上吃什么、做什么太费神了,黄瓜、牛奶、面包都是超市里买的,买多点,凑个几天。
    下午,她的工作是去编辑部交稿或拿稿或去银行拿稿费再放入她的另外一个帐户里。然后去街上胡乱地逛,买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或者什么也不买,只是盯着别人看,脑子里的灵感可能会突然出来,就记在随身带的笔记本里。晚餐,不,是她的中餐,这可是正餐时间,她会选择去昨晚已决定好去的地方吃饭,可能是报纸上介绍的,可能是网上查来的,当然,一般只是一个人,但也绝不马虎,她把这个做为生活历练。呵呵,如果味道好,会多叫点菜,为的是打包带回去,当作自己的晚餐,如果味道不怎么样,在回家前,到公寓下面的点心店里炒个蛋炒饭,再弄个咸菜肉丝汤,打包,夜里热一热就是她的晚餐了,这个很香吗?倒不是,而是这个永远能吃得下去,而且因为太熟悉了,根本不用注意味蕾的感受,手上的工作就不必停下来。
    晚上是她真正工作的时间:写作,目前正写一个剧本,公司已定下来的内容、提纲,她只要在这些骨头上添点肉就行了。而她的晚餐后,她是为自己工作:一篇正在时的小说,她为里面的人笑为里面的人哭,倘若后半夜有人来访,一定以为她受了什么精神打击。
    这就是唯娜的生活。夜半后还醒着的人群中的精华。
    那天完成了剧本,下午她从银行里确认了稿费后,决定放松一个晚上。她去了一家高档的餐厅,点了一杯红酒,大吃了一通,站在后面的服务生大概以为她是失恋了。事实上,她已经忘了上次恋爱结束的日子了,自从在那个剧情里退出来后,她都觉得上次的恋爱只是她写的某部剧本罢了,而有的时候,她在谈恋爱时,好象在模拟正写剧本的情节走:热恋——三角——冷战——分手——……甚至细节,呵呵,只是从没有过死亡,那个时候她都恍然地认为她只是在演戏罢了。
    吃完,上美容院,护理,化了个夸张的妆。出了美容院,进了高档服装部,买了那条看过很多次的裙子,很称她,特别是短到膝以上的长度正好留出修长的腿,让人浮想翩翩。
    接下来去迪吧。一个声、色场所,去暴露自己的狂野一面,放纵自己,甚至来个浪漫一夜情。
    唯娜的装扮融在迪吧的声色中,非常和谐,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孤单女人,有好几个男人过来搭讪,她冷冷地或微微地笑过去了。她拿着饮品,环视着四周时尚的各色青年,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头顶上穿梭着目光,那些耳洞上挂着的五花八门的耳环反射的光是夜空中的流星,电子音乐演绎的象是星球大战前夕精神高亢的前奏,疯狂扭动的一群,未来世界的人!
    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未来星球的领袖!迪吧的DJ。
    DJ,戴着黑框眼镜,耸起的头发凌乱,没有耳环,穿着黑色紧身衣,一条破牛仔裤,一只手上戴了四个戒指,另一只手空白,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注意手上的活,站着,人群的吵闹兴奋跟他无关,他只管把音乐送出去,好象是送一封信似的安静。唯娜从来没有看过一个迪吧的DJ这样前卫又绅士。
    她走到吧台,想了想,要了一份矿泉水,穿过人群,登上台子,把水递过去:“嘿。”那男人抬眼看了她一下,歪嘴笑了一个,接过矿泉水,唯娜抛了个媚眼,丢下一句:“我,喜欢你。”她决定勾搭他,今天晚上。
    这样的地方有这样的情节一点也不奇怪,合情合理,仿佛如剧本里写的,一个艳丽的孤身女人,一个傲慢的孤身男人,一个时尚的场合,这个场合下的人生是另一种形式,服从它才是正常,故作清高将被耻笑,荷尔蒙被特别的放大,女人的假睫毛、胸脯、腰、大腿,男人的肩膀、腰、屁股,就是焦点,没人管你白天是什么,这个夜的迪吧里,你就是烙着迪吧记号的男人或者女人,区别的只有性别。
    所以,一切如预料的那样发生了。第二天中午出了旅馆的门,回到家洗掉了一切,就什么都没了印象,日子又象唯娜身上的家居衫那样平常和普通。
    唯娜象是住在自己的盒子里,从没有想过要认识邻居什么的,直到有一天中午她刷牙的时候。她,发现屋顶漏水了,不大不小,水已向卫生间外流出去。她很火大,出去,上楼,拼命敲楼上的门,脑子里想好一堆措词,不客气的话,吵上一架。可是,敲了半天,没有人。她想,那个主人可能正上班呢。她只好放弃,下去弄干地板,但一直要弄着才行。晚上出去吃饭前,她在地上铺了一层床单,准备着吸水,至少能顶上一顿饭的时间,出去的时候,她又去上面敲门,那人还没回来,她想,他一定是水龙头忘关了。晚上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她都不懈地上去敲,白敲,她愤怒地想报警了。好在她有后半夜生活的习惯,她整夜竖着耳朵听楼梯上的声响,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她绝望了,难道是出门了,她想着明日怎样也得叫什么什么管理部门来处理,突然有了声音,并正停在她的头顶,开了门进去。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从没有注意楼上住着谁,更没注意到楼上也是个后半夜醒着的人。她开了门,上楼。这样的时间敲别人的门真有点奇怪,而且在寂静的凌晨非常刺耳。
    门开了,灯光里站着一个男人,有点熟悉,象是……,记不起来,是一个演员吧,好身材,露着上半身,正擦着头发上的水,刚洗了头洗了澡的模样。一脸诧异:“找谁?”
    唯娜实在是一愣,没想到,她的楼上住着一个帅哥,她本来愤怒变形的脸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找你,一天了,你的地漏水了!你忘了关水龙头吗?”
    “没有。”
    “糟了!你来看看我家的样子。”
    男人跟她下楼,他身上的浴波香味缭绕着唯娜,若不是水漫金山,简直是一场艳遇。男人进了她的屋子,看了漏水的情况,露出遗憾的表情,他说:“看来真的有点严重,不过,我实在是没有一点时间。这样吧,我把钥匙给你,你叫人来修,钱以后再算给你。”
    唯娜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男人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决定妥协。就这样,她开始每天去他的屋子。第一天,她叫工人来的时候,他正在睡觉,一点不奇怪,后半夜醒着的人,这时正是睡眠时间。她开门进去,敲打声吵醒了他,他皱着眉头出来,对着她说:“喂,给我你家的钥匙!”
    “干什么?”
    “在你家睡觉!”
    天哪,一个霸道的男人。结果,生活过得很奇怪,早上,为了翻修,唯娜这些天早起了,工人来的时候,他在她的屋子里睡觉,她在他的屋子里穿梭,晚上,他上班去了,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写作,快半夜,她去他的屋子躺下睡觉,凌晨,他回来,直接去她的屋子睡觉。
    这些日子,她看了他屋子里许多东西,他的学生时代,他的吉他,他的乐谱,他的健身器材,甚至他床上那只大狗熊,她觉得好笑,该不会是他抱着睡觉的吧。他是个搞音乐的,这是唯娜的总结。
    更奇怪的是,她每次出去买吃的,总要多带一点,开了自家的门进去,放在桌上,她晚上回去的时候,盘子是空的、凌乱的,她把它们洗掉,心里暗暗骂人,吃了也不洗,骂着,脸上却在笑。
    一周下来,地修好了,唯娜还出去给他看了卫浴产品,装修了一下,比原来漂亮多了。
    一天凌晨,唯娜没有上楼,在自己的屋里,等他回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进来,她说:“已经好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哦?”男人看她的眼睛,一会,他说:“谢了,明天你给我帐单。”他回身上了楼,唯娜有点高兴,因为他没有问她拿回钥匙,同时,她也没有向他拿钥匙,好象忘了一般。
    中午,她又象以前那样起床,她下楼去买早点,直接到楼上轻轻开门放在桌上,然后下来吃她的面包、牛奶、黄瓜。晚上吃了,她带一份给他,有的时候,他在里面,有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唯娜先敲门,进去,说几句话,出来。晚上的心情会很好。写完一段,她上楼,整理他的房间,哼着歌。凌晨,她听他回来的声音,然后睡觉,她想,我们两个人的作息时间真是一样啊。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他做什么,叫什么。
    一个凌晨,她听着楼梯上的脚步由远至近,在她的门口,突然没了声音,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听到门外的呼吸,沉重,有点急,她心跳得很快。五分钟后,钥匙插入锁洞。他开门进来仿佛早知道她在门后一般,一把抱住了她,紧紧地,在黑暗中,非常熟悉地走向卧室,没说一句话……
    次日中午,她醒过来,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DJ,她竟然是从他的身体里认出他来的,与那夜一样,不,昨夜,充满了爱。
    那个迪吧的夜晚,她认识了她未来世界里的男人。

                                  ——转自剑虹老师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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